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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苗族锉花艺术
2004-11-11 22:27:00 | 浏览715次

吉首大学师范学院附属小学    徐锋


锉花,在湘西习惯称“扎花”或“锉本”,锉花是湘西苗族妇女绣花的底样,制作方法有用剪刀铰成和用蜡油盘托纸、小刀仔细戳镂而成。两种方法需用细针在纸面上刻扎许多针孔或刀痕路线,提示重点和绣法。

湘西苗族服饰及造型,追溯到清代,变化较大,从流传下来的图画和文字资料可以看出,清以前的湘西苗族服饰繁冗,男女服饰差异不大。清雍正年间“改土归流”后,苗族服饰宜分男女,清服经苗族借鉴,去繁求简,就有了如今胸前花,衣袖花、裤脚花、围裙花、白衣袖花的极具民族特色的服饰了,这为湘西苗族锉花和绣花的繁荣发展起着积极的推动作用。

锉花是湘西苗族民间美术特有的一种艺术,具有浓郁的地方区域文化特色,和其他地方剪纸有着质的区别,北方窗花和江南江浙剪纸是用剪、铰的手法,以块、面构成的平面艺术,湘西锉花是“锉”出来的,它的锥点和锉印压痕是苗族绣制品穿针走线的揭示,锉花是一种独立的浅浮雕艺术品。作为湘西苗族绣制品和银饰品制作的“粉本”,锉花到底起源何时和何种原因,因苗族没有本民族文字记载,又长期处于“苗不出疆,汉不入峒”的封锁环境,便成了锉花研究学者解不开的谜。有学者拿湘西的“钱纸”(冥钱,用圆锉锉钱印钱眼标记)、椎牛祭幡、傩坛吊挂与锉花比较,认为锉花的起源与这些存在某些关系。这种锉印的最早引进和和用意何在,无法确定。

锉花纹样的神秘寓意,一直吸引众多的民俗研究学者和美术设计研究者。作为绣制品的“粉本”和绣法走针的揭示,锉花创作思维受一定的外部条件的限制,每件作品不管是花边还是单独纹样,都必须在一定的不同外形的框内完成(在凤凰县禾库的排云村收集到一部分母指般大小的鸟形肩边单独纹样,没有边框),这种外框因衣服、鞋帽、花带的式样不同而有较严格的图样尺寸规定。在这种规定的框架内锉出千姿百态、灵异活泼的适合纹样,简直就是一种奇迹。何况锉花创作的群体是目不识丁的苗族妇女,她们要做繁重的家务,生儿育女,有的如今还讲不来一句汉语。她们对锉花的传承和创新是靠母亲和姐妹之间的讲述,靠自己的目识心记,靠自己对身边花鸟虫鱼行云流水的观察和朴素的感受。

蝴蝶和鸟是湘西苗族服饰里最多出现的纹样。《苗族古歌》说蝴蝶是苗族的始祖起源,是美丽和自由的象征。枫树生妹榜,枫树生妹留,妹榜妹留即蝴蝶妈妈。蝴蝶妈妈生十二个蛋,孵了十二年,孵出人类始祖姜央兄妹和雷公、龙王、蛇、老虎、大象、水牛、蜈蚣、妖怪、蛊毒等动物和鬼神。蝴蝶图腾崇拜的母性化,锉花作品的蝴蝶也就女性化,“蝶化人”、“蝶化树”、“蝶化草”、“蝶化花”、“蝶化果”的“蝶恋式”纹样造型应运而生,变得复杂而丰富。锉纸里,鸟的出现有别于其他剪纸块面剪影的写实性,动态夸张,形体简洁,又不失各类鸟雀的基本特征。鸟的品种主要以锦鸡、燕、喜鹊为多,基本为欲扑凌跃起,昂头之状。这种动态有何喻意?在吉首市大兴寨和凤凰县山江问一些锉花能手和绣花女,她们回答很简单:好看。可学者们就不这么回答了,认为《山海经.大荒北经》说“有人有翼,名曰苗民”,鸟是苗族始祖部分部落的图腾崇拜,是男性的阳刚象征。龙的威严是帝王权威的象征,在绘画和雕塑中是藐视一切的,然而在锉花里,龙和猛兽狮子、老虎一样被溶进花草“植物形”里,他们的头、尾、爪已全部转化为花、草、叶等的植物形。

湘西锉花究其分布和艺术特点不同,可以分:以腊尔山为中心的高山台地地区和沿凤凰沱江、吉首峒河的河谷边缘区。高山台地区属“生苗”的纯苗区,河谷边缘区属“熟苗”区,汉苗混杂。两大地区因地理位置和受文化环境影响的不同,锉花纹样存在诸多方面的差异。高山台地区与贵州台江地区苗族相接,文化的传承自然也就与他们靠近,这一带的锉花纹样古朴、浑厚,以面、块结构为主,靠锉、刻来完成,自产自消,家庭式的传承和发展。锉花能手称“花娘子”。集体公社制时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是高山台地区锉花的鼎盛时期,山江马鞍山生产队组织一批“花娘子”的锉花队,在家里锉花搞副业,交一块钱记一个工。当时的一个工是:男人10分女人8分,一个工值几角钱。也就是这几角钱造就了像吴花红等一批锉花高手,进一步推动了高台地区锉花的繁荣和发展。一九九零年全州工艺美术作品评比中,马鞍山的青年锉花能手吴桂英脱颖而出。在她家里的院子里,她取出当年的获奖证书和近年的锉花,就当众锉起来。吴桂英不会讲很多的汉话,山江镇的美术教师吴秀槐在跟吴桂英学习一种新的绣花绣法,就当翻译说:交作品时她还在田里打谷子,匆匆忙忙回家锉完就送走了,要不绝不会只得到二等奖。河谷边缘“熟苗”区的锉花,受当地汉文化图案图式的影响,内容和构图也就借鉴汉文化的比较多,适合纹样图案空洞,线条简洁,锉刻有点随意,剪刀铰剪痕迹明显,沿湘川公路一带的泸溪踏虎、吉首矮寨、花垣排碧、麻栗场一带苗寨的锉花属此类。凤凰县禾库排云村吴香英的锉纸是其中的代表,她曾一把剪刀剪到日本。我们到她家里只碰到她的丈夫和儿子,他们说吴香英已“封剪”多年,赶场做鞋子生意了。在离吴香英家几脚路远的石头房里,我们看到了满地的衣襟花、鞋帽花、围裙花锉花,都是剪刀剪后锥扎揭示绣法的。在这里我们第一次看到和收集到无边框的衣襟单独纹样。泸溪踏虎的锉花大师黄靠天人称“花郎子”,曾与县文化部门的设计人员一起创作了《白毛女》等锉花作品,也属河谷边缘区锉花一路。泸溪县第二中学教师邓兴陵是黄靠天的传人,运用“锉刻”技法在有色纸和蜡光纸上锉花,改变了只在白纸上锉花的陋习,技艺精湛,可是,图案基本是汉文化剪纸“福、禧、龙、鹤”等传统模式,甚至移植现今书籍里的木刻和版画插图。河谷边缘区的锉花因文化意识的影响,其原始韵味已开始自生自没。

锉花的工具不多,大部分是苗族妇女自己制作,有的是请丈夫或铁匠铺的铁匠帮忙完成。锉刀是取洋伞骨或者废弃的小钢锯片,打磨后插绑在竹子竿上即可。蜡油盘由木版和蜡油槽组成,木版有方、圆两种,表面有涂漆和不涂漆之分。蜡油的配方很讲究,山江、腊尔山等地区蜡油一般用八种左右的材料配成,黄靠天家祖传的蜡油盘的蜡油据说用了二十四种配料,还加有一定的中药成分在里面。其他的工具还有磨刀石、灰口袋、锥子、捻纸、剪刀等。

锉花按造型功能不同分服饰纹样和日常用品纹样。服饰纹样的图式和生产量比日常用品纹样要多和丰富,这与苗族妇女服装的装饰需求有关。服饰纹样一般分有:衣襟花样、衣绣花边花样、围裙花样、童帽花样、鞋子花样。日常用品花样因使用环境不同产量较少,有的不大看到,但内容还比较丰富,有床上用品花样、生活用品花样、礼仪用品花样、儿童用品花样等。

基于锉花的功能,考虑到锉花是纸品,不易保管,绣花时容易弄碎,纹样受工艺限制。十九世纪末,原古丈葫芦坪(现属保靖县)石老二在北京从学不得志,改学绘画,回乡卖艺,开始画描花,“执小号毛笔蘸上山里掘出来的石者兑骨胶磨制的颜色描绘于蓝、青深色布上”,后授徒王正文。王正文师满三年,走遍古丈、花垣、吉首、保靖,专事苗族服饰描花,定居花垣麻栗场后收徒秧初新、秧初成兄弟。在对湘西苗族民间美术考查的最后一站花垣县排碧乡板栗村时,我们发现许多古民居屋檐下的墙体上有用黑油墨画的描花。当地人说寨子里家家有纺纱机和织布机,妇女都会织布、绣花、打花带、剪花,有四个男青年是描花能手,已进吉首城打工。

湘西民间的锉花和描花,因本民族服饰的演变和消失,再加上民族文化观念的转变,均已失去其特有的功能,不再具有功利性,传承延续困难,有销声匿迹之危。


编辑:刘洋洋(首都师范大学2015级美术教育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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